人不可貌相。其实任何事物都不可以貌相。
这宇宙,这大自然,这万万千千的物种,如果以人的好恶为标准那可就完了。更甚的是为了一个童话故事中一个形象的美丑、好坏,竟然也会千年不得翻身。在中国一个癞蛤蟆、一个猫头鹰就没混出个样来。诸如: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”、“癞蛤蟆垫床腿”、“夜猫子进宅”、“五大郎玩夜猫子”……总之,他们都属于丑类。
人们反复无常,喜欢时就夸一顿,不喜欢时就骂一通。本来小狗、小熊、小狐狸是非常可爱的,人们把宠物爱得宝贝蛋一样,但是翻了脸时什么“狼心”、“狗肺”、“狐狸精”、“熊包”、“驴脸”、“王八蛋”……全都落了个“可耻下场”。
动物学界、生物学界、生态学界本来就各有已见,艺术形象就更是没边没沿了。它不分什么科什么目,艺术家侧重外在艺术形象的选择,不强调有益有害侧重随心所欲不拘一格,只要艺术上具备着典型性,什么形象都可以拿来进行创作。老鼠谁不讨厌?米老鼠的形象红了一个地球,热了一个世纪。中国民间过春节“老鼠娶媳妇”的剪纸也红遍了半个中国。《西游记》中的猪八戒、《聊斋》里的黄鼠狼,比哪一个“明星”、“靓哥”都受欢迎,千八百年来人们照旧喜欢它们。
其实,对人造成威胁的不是这些“熊包”、“狗肺”,而是人本身。这大气污染、环境破坏、水土流失、温室效应……全是人为所致。扪心自问,谁会骂自己呢?人们在吵得红头绿脸、龇牙咧嘴的时候,总是指着对方,恶眼恶鼻子地把祖宗三代都抬出来出气,何况这些小动物,当出气筒不是小儿科吗?
全世界每年遭“熊包”致死的才不过三条人命,老虎、狼不是饿急了绝不侵犯人类。数年前我去非洲住在利比里亚中国大使馆,从前院到后院不足200米,竟有二十多条眼镜蛇和响尾蛇站起来“欢迎你”。但是绝对安全,因为你不碰它,它不会伤害你。
信不信由你:一只小小蚊子,每15秒就要人一条命。这世界也怪,怎么没有骂蚊子的?而猫头鹰每年消灭上千只老鼠,也没见给它报功的!
猫头鹰的眼是猫眼,要不也不会起这个名字。西方美女就把猫眼当成一个美点,赫本就是猫眼。至于那一睁一闭功能,其它动物如海豹、海豚都有,这种功能叫做“单半球慢波睡眠”。变色龙的眼睛不但一睁一闭,还可以一前一后,干嘛老挤兑猫头鹰呢?鹰嘴,中国人叫鹰勾鼻子。相对来讲,中国鹰鼻子、大鼻子、酒糟鼻子不多,但是欧洲人却不少,你死去活来,挠心烧肺地聆听第九交响乐、匈牙利狂想曲时,不会想到贝多芬、李斯特他们都是大鹰勾鼻子吧!那爱因斯坦、托尔斯泰大胡子上面都压着一个大鼻子,可没人看着不顺眼。猫头鹰叫声不怎么样,半夜吼上一两声,准会起鸡皮疙瘩。不知大家去了“卡拉OK”没有,那里“歌声”狼嚎一样,你听了简直都想上台杀了他。猫头鹰叫声与他比一比,能排上“一级杀手”吗?
希腊女神雅典娜就是猫头鹰化身,是“智慧之神”。澳大利亚、埃及等拿它当“图腾”崇拜,在这些国家它是老博士,是有智慧、有学问的象征。书店、出版社、图书馆、杂志,都用它做标志。
1980年我去美国办画展,圣地亚哥的市长授我金钥匙时,会场上墙上竖着美国星条旗,讲台上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在猫头鹰,旁边一个碧眼金发小姐专门照顾它。这种颁奖形式,我当时真感到“别是一番滋味”在心头。
猫头鹰为了这不怎么样的一声吼,落了个灾难、恐怖、死亡、黑暗、幽灵、不吉利的恶名。其实人也如此,喜欢拍马溜须,说的比唱的好的人,总比喜欢实话实说的人多,这是人类一大“爱好”。所以猫头鹰告知人类遇事得一眼睁一眼闭着。
我的画中猫头鹰占不少比例。十几年前我去黄山时人们送了我一只猫头鹰。没有巴掌大,吃肉比我馋,一天到晚不离我,像个孩子,它那一睁一闭的阴阳眼像个小大人,老谋深算的样子很可笑,更可爱。给它照了不少照片,没有不说好玩的。平时爱开玩笑的我,把最好的一张夹在工作证里代替我的相片,朋友们见到都大笑不止。一次去邮局取款,严肃的服务员说:“这是你的工作证吗?”我说:“是。”他把工作证一扔:“你看!”我傻了眼。
猫头鹰长得很美,有人养着当宠物也不是这个世纪的事了。今年我在深圳半夜起来为夜猫子抱不平,下床提笔,用了两天时间画了三百多幅“讨人嫌”。还想画下去,身体给我闹别扭,住了半个月医院,不然我还跟它没完没了。
我满肚子装着上千只猫头鹰,待我恢复元气,有朝一日再掏出来见公婆吧!
1999年3月18日